父爱如茶
占鹏程/文
我喜欢喝茶，尤其爱喝父亲制作的长垵格茶。但是父亲做的陈茶已经不多了，越喝越少的茶叶我就珍藏在家里的冰箱里。我非常舍得得喝，因为这太珍贵了。只有母亲、弟弟、妹妹来了的时候，我才舍得拿出来泡上几杯热茶，一起回忆、怀念父亲在我们身边的日子。
父亲走的时候还很年轻，他生命永远定格在51岁，但他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
父亲是小学代课教师，工资不高，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五口，父亲总是把他的时间挤了又挤，腾出一些时间干农活，腾出一些时间陪伴我们长大，也腾出一些时间坚持学习。父亲说，作为代课教师，不能误人子弟，努力提高自身的知识修养，才能更好地教育学生。所以，父亲的一生是忙碌的一生，也是有意义的一生。癌症晚期的父亲躺在病床，我常常看到一些学生含着眼泪来到床前，他们如我一样，不相信这是事实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在他的学生面前，父亲充满了慈爱，他恨不得把肚子里的墨水全都灌给学生们，学生遇到了困难，他会慷慨地给予资助。他与学生的感情非常深厚，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，总会有很多学生来我家看望父亲。父亲也经常跟我们兄妹讲，某某学生考上名校了，某某学生有出息了，要我们向他们学习。并且跟我们介绍这些学生是如何刻苦用功的。
父亲对待学生犹如自己的子女一样，倾注了他心血与情感。小时候，因为不懂事，每每看到课休时，学生与父亲亲热打闹的时候，我竟然吃起醋来。长大了才知道，这是父亲大爱的情怀。
父亲是教师，也是位出色的茶艺师。父亲做茶是副业，是为了补贴家用。“人生就像一杯茶，它不会苦一辈子，但总会苦一阵子”，这是父亲在世时，常常挂在我耳边的一句话。每当看到家里的那山那茶那茶几，总是会勾起我那难忘的回忆。
我依稀记得，在我还是孩童时，一张张簸箕，一人一口烘茶台，一条茶布，一张长长的板櫈，父亲他们五兄弟就跟随着爷爷学做手工制茶。首先是将嫩娕的茶叶薄薄的摊放在竹篾上，放太阳下曝晒1小时，我们叫杀青，晚上摇青醒茶，隔天炒茶。
上初中以后，茶山里的小孩，也要慢慢开始继承学制茶。父亲很有耐心，他一边做着茶，一边和我说制茶叶的过程。除了这些，父亲还时常提醒我，让我尽快学会做茶。父亲告诉我，只有自己亲手接触过茶叶，才能领悟茶叶制作的精髓所在。渐渐地，我开始对茶叶，有了莫名的好感，我知道，这一切都是父亲给予我的。
生活中，父亲在喝茶方面也十分讲究，一把茶壶，一个陶瓷杯，一张小圆桌，一支小板凳，这成了他喝茶的标配。当他独自一人时，他喜欢一边喝茶一边看看报纸。偶尔，他也会邀上一群邻里、老友品茶，也品味人生。
父亲在一生中，教会我很多人生哲理，他告诉我，做人要像喝茶一样，只有先品味了苦，才能回甘，才能领会生活的乐趣；做事要像做茶一样，每一个步骤不求快，但求稳，慢工出细活，这个道理一定要心领神会。
父亲多才多艺，我最喜欢看着父亲一边喝着茶，一边拉着二胡抽着卷烟的样子。父亲拉二胡的时间并不多，但每周总要拉上一回，他那一边拉唱，一边摇头的样子甚是惬意。我知道，每当有喜讯来临的时候，父亲总会拉上一回。
父亲的一生太忙了，每天早上五点不到就起来忙两个小时的农活，然后再去学校教书；傍晚下班回来后，又要帮着母亲忙着家事。晚上也把时间排得满满的，如果不家访，不收拾家务，就是辅导我们三兄妹读书。
我记得读小学的时候，父亲总是用自行车送我们。父亲有时候一拖就是三个，弟弟坐自行车的横杠上，我与妹妹坐在后面的衣架上，我与妹妹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腰，父亲的腰并不粗壮，但很安稳，让人倍享父爱的味道。
父亲过早地把他一生的时光透支了，51岁的父亲早已因积劳成疾，重症在身，病床上的父亲，依然牵挂着我们成长与幸福。
“老大，我走后你要照顾好妈妈，爱护好弟弟与妹妹！”
“老二，你不要那么任性，一家人要和睦相处！”
“老满，爸爸不能再给你们制茶了，我的手艺你大哥学得最好，你妈妈炒的茶不比爸的差，茶是要品的，就像人生一样……”
我们半跪在父亲的面前，一个劲地点头，眼泪与鼻涕涩涩地流到了嘴边，这种又咸又涩又苦的味道在父爱这杯茶里浓浓地泡开。
俗话说，人走茶凉，是世态的炎凉，但我觉得父亲虽然走了，但这杯茶永远地热着，因为我们用心在焐着。我感到，这杯有着清香，有着先苦后甜茶汤，便是父亲的情怀。
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两年了，我没有一天不想起我苦命的父亲。当我事业有些起色，能让爸妈过上好日子的时候，父亲就走了。我觉得父爱就是一杯沏开的浓茶，品着品着，泪便如雨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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